Aur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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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万霖/王天风】长空(06)


明台发现自家大哥最近的心情不怎么好,准确说来,这种变化应该是始于三天前,那天下午对方开着车外出转悠了一圈,而回来后,这脸就再也没有扬起过笑容。

明楼的这一状态让明台不由得有些担心,但一时间他却也不知该找谁商量对策,大姐明镜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暂时离开了上海,而阿诚哥,干脆还在国外留学。


轻轻叩响了书房的大门,他端着下人刚刚准备好的水果盘走进房间。

书桌后,明楼正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笔挺的西服覆盖于他的上半身,身后的飘窗开了一道缝隙,微风吹拂起窗帘,阳光洒落在地毯之上,整一幅安静而又祥和的景象。

将果盘悄然放在茶几之上,看着分明已经陷入沉睡的明楼,明台踟蹰片刻,终于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走出了房间。

要不还是等晚饭的时候,再好好问问大哥吧。


房门被再次合上,细微的咔哒声后,明楼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眼前来自自家弟弟的爱心投喂,他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但随即,近几天来一直盘旋于脑海中的困扰再次浮现,激得他青筋直冒。

无力地拿起一块橙子,酸涩的滋味于口腔弥漫自心底,思绪再次飘回三天前的那个下午。


***


身为特工的直觉告诉明楼,法租界巡捕房的那一声枪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刑场那边传来的动静,是否和王天风所要实行的计划有关,但奈何捕房并不是他一个商界大少爷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如果想要找到一个明证言顺的理由,他就势必得要抬出复兴社的名头,但这样一来,无异于彻底将自己所属政府的身份暴露在了三大亨的面前,而先前王天风所设计的一切,也将化为泡影。

所以在无法确定情况的前提之下,明楼只好寻到一处隐蔽地点,坐在轿车之中仔细观察着捕房门口发生的一切。

而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微暗,他才看见三大亨的车队从捕房的正门鱼贯而出,但由于距离过远,并没有办法看清车厢内的情况,所以思量片刻,明楼决定紧随其后。

然而当他驶出小巷,准备朝着车队驶离的方向追寻而去的时候,却被一辆突然窜出的黄包车拦了下来。

看着躺在地上捂腿哀嚎的车夫,还有周围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出于多年来的良好教养,明楼只好暂且放弃跟踪,暂时走下车来到了车夫的跟前。

只不过还未等查看伤势,那车夫接下来的一番话就吓了他一跳。

对方说,明长官,请借一步说话。



能称呼他为长官的,也就只有复兴社的那帮人了,但明楼细细打量了这个车夫很久,并没有从自己的记忆中发现此人的痕迹,这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在复兴社上海站内露过面。

难道,是那些特勤人员吗?

抱着这番猜疑,明楼架着车夫,在众人的瞩目下将其扶进车厢。

随后他一脚油门,直接离开了人群攒动的大街,往一处僻静之地驶去。

直到车辆彻底停稳,明楼才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了车夫的身上。


“你是谁,上海站的特工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来找我?”

话语间,他已经将手抚上了腰间。

一路上明楼的余光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车夫,万一对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也能第一时间掏枪自保。

车夫看着明楼一系列的举动,并没有过多反抗,而是摘下头顶的瓜皮帽,彻底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棱角分明,五官深邃,肤色偏黑,正是郭骑云。


面对明楼的质问,他并没有恐慌,反倒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后,才在对方的注视下,将怀中的证件掏了出来。

证件上的抬头正是军事情报调查处,而其下的军衔,则是少校情报官。

微微瞥了两眼,明楼这才缓缓移开了腰间上的右手,只不过那凌厉的眼神依旧在郭骑云的身上不断徘徊。

收回证件,正了正神,郭骑云开口就是一句道歉。


“特殊情况,卑职此举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明长官见谅。”

明楼没有回应,只是示意对方继续。

“卑职先前发现,明长官您有跟踪张万霖座驾的意图,这种没有缜密安排的临时行动,很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这与王长官之前所制定的计划有所不符,所以不得已之下,卑职只好以这种方式来阻拦您的行动。”

这一番话说得毕恭毕敬,也说得明楼眼角狂跳。

单单的一句王长官,他就能万分确定眼前这位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情报官,是王天风的手下。

但他却从不记得对方和上海复兴社有过过多的接触,所以这位名叫郭骑云的情报官的来历,就很耐人寻味了。

身体微微向后倾斜,明楼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王长官?你是王天风的人?”没等郭骑云回复,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你是王天风从南京带来的人?”

望着对方那略带震惊的眼神,明楼知道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之前那一个月里针对张万霖的刺杀行动,也是你们的杰作咯?”

张了张嘴,郭骑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明白,为何只是单纯的几句话,明楼就可以如此精准地猜出他的身份,以至于是他来到上海后的一系列行动。

唾沫划过干涩的喉咙,郭骑云狼狈地避开了身前传来的视线。

既然无法作出答复,那不妨就以沉默作为应对,然而这一举动却更加坚定了明楼心底的猜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天风这次带来上海的人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关于先前提问中的‘你们’二字,郭骑云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所以明楼有理由猜测自己的生死搭档这次很有可能背着自己带了一大波人前来上海,同时这也能解释之前那一次次无法以单人力量完成的刺杀。

这一系列被猜出的真相让明楼很不爽,被蒙在鼓里近一个月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他今天必须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躲避着那越发锐利的眼神,王天风的话语于郭骑云的脑海中浮现。

【他要是问起来,你就尽可能的搪塞,要搪塞不了,直接告诉他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而眼前这情况,也的确是去搪塞不下去了,所以思考片刻,他只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明长官,对不起,事关机密,恕卑职无法告知。”

……


眨巴眨巴眼睛,明楼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一回复,于是他转换了一个话题。

“上海站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事关机密,恕……”

“总部是指派了什么特殊的任务吗?”

“事关……”

“停!”

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常年挂在嘴边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这一句或许还真的是事关机密,但连着三句,要说不是王天风教的,他明楼的名字就可以倒着写了。

然而看着面前这虽然惊慌但依旧一口咬死了回答的人,他暂时也无从下手,无奈之下,明楼只好将一切追溯回源头。


“那王天风呢?他人在哪儿,总能告诉我吧?”

嘴唇微微蠕动,郭骑云欲言又止。

不同于先前的三回,这次就连他也不知道王天风人在哪儿,所以自然也就无法给予明楼准确的答复。

而望着眼前这人的模样,明楼长叹一口气。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我知道了。”


***


思绪重回,明楼一边在脑海中吐槽着那个疯子的不靠谱,一边忿忿地叉起一块苹果。

按照郭骑云的说法,等时间到了,王天风自然会通知他,但那所谓的‘时间到了’具体是指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清甜的果汁于口中炸裂,明楼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疼了几分,然而刚等到他放下手中的叉子,房门就被叩响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明台,他探进一个脑袋,当看见明楼正稳坐于沙发前吃着水果时,才将大门完全打开。

“大哥,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在国外留学时的校友。”

校友?整个上海滩哪有什么他留学时的校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与上海站制定好的联系方式罢了,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明家上下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起身将衣襟整理一番,明楼推开房门。

回应了明台一句知道了后,他便急匆匆地向楼下走去。

王天风的那帮子事已经够烦躁的了,希望上海站别再给他搞出些幺蛾子。


***


另一边,大帅府。

张万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脸愁容,而他正对面的夏俊林则显得悠然自得,时不时还会掏出折扇扇上两下。

三天前,在确定王天风的身份无碍之,张万霖便直接喊来了剃头师傅,给对方来了一套从里至外的改造,而刮完胡子剃完头的王天风穿上长袍马褂,和张万霖的相似度近乎高达了百分之九十。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无法染成白色的头发,和那丝毫不显暴戾之色的面容。

然而张万霖却完全不在乎这些,按照他的说法,发色这种东西,随便戴顶帽子就可以解决,至于气质,哪个杀手还会在暗杀目标的时候观察对方的气质呢?


所以只是草草装扮了一番,张万霖就直接把王天风带到了百乐门大舞厅。

这是他平日里每隔两三天就会光顾的地方,只不过最近几年三大亨有隐于幕后的迹象,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但近一月频出的刺杀,却让几乎整个上海的人都知晓了这一点,而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张万霖也已经很久没有光顾过这上海滩里最为繁华的舞厅了。


那日,他开着高调的墨绿色轿车,让夏俊林带着王天风极为嚣张地进入舞厅。

那模样就好像要告诉全世界的人,老子就在这儿,来杀我呀。

然而,从华灯初上等到灯火阑珊,躲在包厢内观察着舞厅里发生一切的张万霖都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刺杀。

反到是看见了好几个新晋的歌女一个劲儿地往王天风身上靠,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诶呀张大帅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姐妹’之类的调侃之语。

张万霖很想冲上去来上两句我喜欢,但为了性命着想,他也只好在夏俊林那从长计议的提议之下,压抑着满腔怒火,把王天风提溜回了自家的大帅府。

而这一呆,就是整整三天。


看着那依旧在自己眼前摇着扇子的夏俊林,张万霖没由来地有些恼怒。

“师爷,侬说要从长计议,这都已经三天了,侬还想计议几天?”

舞厅不能去,赌场不能去,就连呆在家里都要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有一颗手榴弹从窗户口扔进来,这心惊胆战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所以制造自己死亡的假象于此刻来说就显得尤为迫切。

而夏俊林也深知这一点,于是他一收扇,身子向前倾了几分,开始给张万霖分析了起来。


“大帅,先前那一次只能算是试探,我们去的太急,杀手很有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更何况就算王天风与您的外貌再过相似,也掩盖不了你们是截然不同两人的事实,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与您熟知的人,很有可能会看出些门道,这同当天与他跳舞的那群舞女中就能看出。”

当天找上由王天风假扮的张万霖的舞女,大多都是一些从来没有见过张大帅的人,而那些往日里与张万霖较为熟知的舞女,大部分都选择了在旁观望。

如果杀手当时的确在场,仅仅通过这一点,他就有可能放弃原先的刺杀行动。


按理说夏俊林并不会遗漏这一破绽,但熬不过张万霖那迫切想要摆脱杀手的意愿,他也只能随着对方的意,将没有经过任何培训的王天风带入舞厅。

但好在收手及时,一切还都有补救的机会。

“所以这几天我就给他做了那么点培训,虽说不能装得惟妙惟肖,但总不至于临事前慌了阵脚。”

这三天里,夏俊林尽可能地使王天风的言行举止与行为作风往张万霖的日常习惯上靠近,而从初步上来看,这一举措还是颇有成效的。

然而,张万霖却压根不在乎这些,他撇了撇嘴,脸色显得有些不耐烦。


“侬伐要帮我讲这些,侬就帮我讲,他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去!”

将扇骨重重地敲击在掌心,夏俊林的眼底带上了几分笃定。

“我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能有结果。”

“今朝晚上?”

“对,就今晚。”


***


卧室内,王天风静静地站在窗前,手腕上由麻绳磨出的伤口已然结痂,雪白的纱布包裹于上,隐藏在宽大的袖口下让人看不真切。

这是他进入大帅府的第三天,按照夏俊林的说法,他之所以能从牢里出来,依靠的全都是那与张万霖有着九成相似度的容貌,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日常生活中顶替张万霖的存在,成为替身的同时躲过暗杀,而只要躲过暗杀,他便拥有了再次活下来的权利。

然而身为计划制定者的王天风明确知道,这番说辞无非就是为了稳住他的心神,毕竟按照对方心中所打的算盘,他是注定得死在复兴社的枪口之下的。

那所谓的替身,说难听点也就只是一个替死鬼罢了。

但王天风并不在乎这些,因为这本就是他的目的。

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到张万霖的机会,一个可以探查到日方真实意图的机会。


思考至此,王天风开始盘算起了后续计划。

目前的张万霖对于他的信任度极底,在对方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去死的替身,而这一切都不利于后续的信息获取,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扭转这一局面。

而扭转局面的关键,就是三天前他在百乐门中联系上的情报小组。

不出意外,下一次的舞厅之旅,郭骑云等人就会制定一出假刺杀,如果一切顺利,张万霖在此之后就会彻底消除怀疑,而计划中的后续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听着背后传来的推门声,王天风深吸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了已然站在房门口笑得一脸虚伪的夏俊林。


“换套衣服,今晚我们得出去一趟了。”

递过手上的外衣,夏俊林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他看来,就算容貌相似,但王天风也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替死鬼罢了。

既然如此,那自然也就没有客气的必要。


衣物掩盖住了王天风不断收紧的双拳,这三天来受的气几乎可以抵得上过去二十年里的总和,然而他依旧咬牙切齿地忍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前丝毫没有动弹的夏俊林,默默来上了一句。

“我要换衣服,请你出去。”


听闻这话,夏俊林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在这短短的几天接触中,他发现王天风这人和寻常的迂腐书生还真有些不同。

这是一个胆敢在生死之间破罐子破摔来上一句要杀要剐随你便的人,他的骨子里好像总存着几分傲气,洗不去也磨不灭。

夏俊林不知道这番傲气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但再为欣赏,也抵不过这人没两天就得变成一具尸体的事实。

所以没再多说什么,他轰一下关上门,将房间再次留给了王天风。


望着退门而出的夏俊林,王天风直接将上半身的衣物脱了下来,露出了腹部上的一处陈年枪伤。

这是他先前提出那一条件的理由,虽说脑海中早有解释的说辞,但面对这折磨了他三四天的人,王天风实在是不想多费口舌。

穿戴整齐,镜面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黑发张万霖。

如果没有猜错,今晚应该就是第二次的舞厅之旅,而刺杀,也会如约而至。


将所有的心思与算计压下,王天风琥珀色的瞳孔逐渐染上一层暴戾,他拿起帽子扣在头上。

就是不知道当张万霖发现自己的替身没死成后,又会作何感想。

推开大门,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那抹白色,王天风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恶劣的想法。

他想亲眼看看对方到时的表情,那一等很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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