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rora

【张成x何勇】黑择明（番外二）

鉴于扬帆在器官贩卖案的顺利告破中起了巨大的帮助作用，所以督导组觉得怎么着也得对其表示一番感谢。

但由于日常工作太过繁忙，骆山河等人在短时间内无法离开绿藤，所以这一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此刻正身处嘉林养伤的何勇。

而与扬帆并无交集的何勇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带上张成。

于是，刚刚回国一月不到的扬医生，就接到了嘉林刑侦支队队长的邀请电话。

餐厅内，穿回一身酷盖打扮的何勇很想找回那被震惊到离家出走的理智，但那略显扭曲的五官和不断抽动的眼角，依旧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身侧，上完菜的服务小哥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多望上两眼。

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年头的三胞胎可不常见。

六目相对，半晌无言。

默默地端起碗筷，西装革履还不忘在头上抹了点发胶的扬帆看向身前两人的目光中带上了点探究。

其实早在接到邀请之前，他就从李成阳口中得知，此次负责侦办器官贩卖案的督导小组中，有两位警官的长相与他格外相似。

起初扬帆还不以为然，但如今三人正式碰面后，他才意识到那所谓的格外相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身为医生，扬帆明确知道这个世上的确存在毫无血缘关系但却长相雷同的人。

而这一问题，相较于他在外进修的这三年中遇上的疑难杂症，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在片刻的震惊后，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要不再出现第四个和他们仨长相相似的人，这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于是，夹了两口蔬菜放进嘴里，扬帆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两人，而首先，就是坐于正前方左侧的警官，嘉林刑侦支队队长张成。

作为了解一切原委的知情者，张成谈不上多惊讶，毕竟他早就认清了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是无法用他那二十多年的刑警经验所解释的事实。

但何勇却不同，毕竟直到走近餐厅看见扬帆的前一秒，他都还被蒙在鼓里。

所以在杨帆的眼里，位于右侧的那位何警官眼底迟迟无法散去的不敢置信就显得如此突兀。

由于身前的目光过于炙热，何勇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便迅速低下了头。

调整完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后，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张成，那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质问。

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然而张成显得比他更无辜。

你怎么会不知道？！

信息严重不对称的两人在那儿大眼对大眼，鼓着腮帮子的扬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吞下嘴里的食物后，他决定打破僵局。

“张警官，何警官，不是说今天请我吃饭吗？”

“怎么你俩倒是先对望起来了？”

***

最终，何勇将所有的误会一股脑地全都推到了李成阳的身上，要不是对方没在电话里说清楚，如今这局面也不会被动至此。

但好在三人消化震惊的能力都十分强大，所以没一会功夫，碗筷碰撞与互相交流的声音就在餐桌上响起。

忽略那时不时装作不经意来桌旁晃上两圈的服务员，他们俨然就是一桌普通聚餐中的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餐桌上的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嘉林这个城市之上，何勇默默地听着张成与扬帆的对话，他单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

身为暂时插不上话的绿藤人士，他只好将目光转移至了桌上的各类菜肴。

辛辣之味扑鼻而来，在锁定了一盆爆炒肥牛后，何勇伸出了筷子。

然而，当筷子尖触碰到喷香牛肉片的前一秒，张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幽幽响起。

“你伤还没好，不准吃辣。”

上扬的嘴角顿时僵在半空，何勇眼睁睁地看着爆炒肥牛长着翅膀从他眼前飞过，而此刻坐于两人对面的扬帆很明显将张成的这番话听进了心里。

他摸了摸下巴，开口问道。

“伤？何警官你受伤了？”

“小伤，快好了，不碍事。”

何勇快速打了个哈哈，希望可以尽快跳过这个话题，但扬帆却起了兴致，只见他放下筷子，身子前倾了几分，继续问道。

“伤口在哪？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伤了多久了？”

猝不及防的三连问打了个何勇措手不及，但还未等他想好如何回复，张成就率先将他过去三月里的光荣事迹抖漏了个一干二净。

而扬帆一直挂在嘴上的笑意，也随着话音的落下而消失不见。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何警官你不仅没有好好养伤，甚至还因为过度劳累导致了伤口感染发炎？”

医生最为头疼的莫过于那些明明生了病但还可劲糟蹋自己的病人，而何勇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扬帆身为医生的底线边缘大鹏展翅。

所以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就带上了几分严厉，虽说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处变不惊，但何勇就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收回蠢蠢欲动想要在爆炒肥牛上分一杯羹的筷子，何勇没做反驳，反倒是微微移开了视线。

毕竟在这件事上，是他理亏在先，但下一秒，扬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他心生不安。

“既然伤口还在恢复中，那势必是要有所忌口的。”

扬帆一边说，一边伸手移起了盘子。

“禁辛辣，禁油腻，禁高糖高盐……”

一盘盘颜色艳丽散发着诱人光泽的菜肴从视线中消失。

“总而言之，何警官你最近的饮食还是要以清淡为主。”

最后一句落下，扬帆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而何勇的面前，也只剩下了一碗蒸蛋和一盘青菜。

温热的唾沫划过干涩的喉咙，何勇觉着自己应该补救一下。

“其实我这伤口吧，就看着吓人，但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大脑于此刻飞速运转，余光中张成的身影若影若现，于是他话锋一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对方的身上。

“不信你问张成！”

静静吃瓜顺带着支持扬帆的张成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愣，他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跳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说罪犯的天敌是警察，那警察的天敌，或许就是医生了，至少张成是这么认为的。

身为一线刑警，他们敢于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但每每受伤来到医院，他们却总会在医生护士恨铁不成钢的叉腰怒喝中低下头颅，所以何勇如今的处境，张成深有体会，毕竟就连他有时看见医生也会怵得慌。

更何况一顿好端端的饭，张成也不忍心让何勇只能吃上两根青菜，所以哪怕脑海中浮现出了对方那已然结痂但一个不留神依旧会裂开的伤口，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作是默认。

随后，两人就一起收获了来自扬帆的一道‘你们自己体会’的眼神。

“我是医生，时间与伤口恢复程度的关系，我比你们更清楚。”

……

苦涩涌出心头，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何勇第一次对医生产生了由衷的抗拒，不甘之情溢于言表，他决定再倔强一把。

所以思量片刻后，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扬医生，你刚回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然而这番提问却正巧问在了点子上，仁和当初提供的进修时间是三年，而今距离三年之期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这几年一直钻研于医术，扬帆身上背负着的压力不可谓不大，所以接下来的打算，他还真是没有想好。

而眼看着对方陷入沉思，何勇又补充了一句。

“是继续留在仁和？还是准备换个环境？”

短暂的沉默过后，扬帆还是选择了第一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仁和，是肯定会回去的……”

停顿片刻，他的眼中有些迟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但我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或许是出去旅个游什么的，所以应该不会那么快回去。”

思来想去，扬帆还是想给自己留下一段喘息的时，在放松身心的同时，顺便梳理一下知识成果，然后再以最好的状态回归仁和。

就是不知道三年未见，那些曾经的同事们，现在都会变成什么模样。

话音戛然而止，餐桌上顿时陷入了安静，何勇悄悄给张成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继续。

信息接收成功后，张成接上了话茬。

“扬医生，旅游的话，有想好目的地吗？”

“暂时还没定下来，不过我倒是想去洪川看看。”

洪川距离嘉林不远，有山有水有河流，听说是一个风景很好的旅游胜地，扬帆很久之前就想去看看，但苦于工作繁忙一直没有机会。

而现在，他好像终于看见了那么一丝可能。

将这地名在口中回味两遍，张成发现自己好像没法提出什么意见，于是他便将话题再次抛给了何勇。

常年在省厅呆着的何勇对洪川并不陌生，但这份不陌生，指的是当地的各种势力，而不是旅游景点，但扬帆身为医生，应该是接触不到这类人的，所以眨巴眨巴眼睛，何勇最终也没能提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虽说如此，三人依旧在你一言我一句下，将话题彻底从伤口上绕开，待餐桌上再次恢复一片祥和，何勇将最后一口青菜塞进嘴里，觉得是时候朝其他菜肴下手了。

然而想法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践，他就看见前一秒还在畅谈未来计划的扬帆，再次将矛头转了回来。

随和的眼神在此刻看来竟有些毛骨悚然，对方递过菜单，语气平缓。

“何警官，要不帮你添个粥？”

***

一小时过后，酒足饭饱的张成载着闷闷不乐的何勇回了家，路上还顺带去了一趟菜市场，拎回一只据说是散养长大的童子鸡。

其实在伤口愈合期间多摄入蛋白质是有助于最后的康复的，但大多数餐馆通常会为了追求食物的美味而选择高油高盐的烹饪方法，这无疑会加重伤口的负担，这也是扬帆最终只给何勇留下两盘菜的根本原因。

然而，去除高油高盐，自家炖煮的鸡汤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利于伤口的，所以为了补偿午饭没有满足口腹之欲的何勇，张成决定晚饭亲自下厨。

“你不回队里吗？”

将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看着提溜着好几袋子走近厨房的张成，何勇有些意外。

来到嘉林的这几天，他见到张成的天数屈指可数，其中还得包括他自己找上门的那几次。

而如今，对方却突然放弃了办公室继而选择了转战厨房，何勇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最近队里没什么棘手的案子，我就请了半天假。”

张成将所有的食材端进厨房，洗完手拿出了消毒后的水杯，并向其中扔下了两颗大枣。

滚烫的热水倾注而下，干瘪的红枣在水中翻滚，不一会便散发出了微弱的清香。

加入些许凉水过后，他把水杯放置于何勇的面前，接着说道。

“更何况我答应过骆老好好照顾你，不能食言啊。”

轻飘飘地一句话让何勇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水杯中溢出的蒸汽模糊了视线，喉间憋出一个轻微的嗯字，他捧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嗯，有点甜。

“你先休息会，我把鸡汤煲上。”

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内心波动，张成将客厅大致收拾了一下，转身再次回到了厨房。

而在他的身后，用左手支棱起身子的何勇，已经拿着水杯悄然无声地趴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鼻尖萦绕着的是红枣的清香，不远处再次沸腾的热水在水壶中翻滚个不停，厨房敞开着的大门内，是一道不停忙碌的身影。

他忽然觉得有些满足。

如果时间可以停驻，那此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间流逝，好不容易才将鸡汤煲上的张成用身旁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渍。

他推开厨房的大门，走到客厅，这才发现何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

对方抱着靠垫，舒展着身子，避开了左腹和右肩的伤口，几乎将整个人都埋入了沙发。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但就算如此，张成依旧找出了一条毯子，轻手轻脚地覆盖在了何勇的身上。

蹲下身子，他拎着毯子的两角，将一头搭在对方脖子的下方。

随后在抬头起身的前一秒，突然顿住了身型。

目光所及之处，是何勇的脸庞，在如此的近距离下，张成甚至可以看见对方那分明的睫毛。

平稳而温热的呼吸刺得皮肤酥麻酥麻的，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有些难受，但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心跳逐渐加快，张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俯下身子又靠近了几分。

间隔的再度拉进让这份感觉愈发清晰，缓缓闭上眼睛，此刻，他有些眷恋于这份感觉，又或者说，是这份悸动。

过往发生的一切于脑海中浮现，从初识，到敌对，从怀疑，到并肩。

短短几个月之内，他们扛过风浪，跨过生死，他无法抑制地对眼前这人产生了好感，而现在，这份感情好像莫名其妙地攀升至了顶点。

然而在两人的唇尖即将触碰上的前一秒，张成却猛然拉开了距离。

距何勇再次回到嘉林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而在此期间，两人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没有正式的告白，也没有关系的确立，所以哪怕早在三个月前就倾吐过自己的感情，但张成直到现在依旧无法确定两人之间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吗？

望着那微微有些颤抖的睫毛，张成觉着自己或许不应该趁人之危。

而另一边，躺在沙发上紧闭双眼的何勇已经快要急死了。

长久的刑警生涯让他养成了警觉的习惯，所以在张成靠近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了。

只不过在睁眼的前一秒，他忽然感受到了脸颊上传来的炽热呼吸。

就算是闭着眼睛，这种感觉依旧让何勇万分确定，张成与自己的距离应该只有几步之遥。

整个客厅于此刻陷入寂静，随着耳边传来的那越发清晰的呼吸声，他好像猜到了对方想要干什么。

不同于李成阳的张扬，何勇的性格更为内敛，在感情这种事上，他向来不是主动的那一方，而一个多星期前在墓园外说的那番话，应该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告白了。

但奈何，张成好想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以至于这一周来，两人间的关系没有丝毫进展。

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机会，何勇可谓是一动都不敢动，他生怕自己突然睁眼，把张成给吓跑了，那到时候真的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何勇怀疑自己都快等了半个世纪了，但依旧没有等到张成的进一步行动。

无奈之下，他只好悄悄地尝试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随后，他就看见了一双含笑的乌黑眼瞳。

“何队，装睡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略带调侃的语气自耳畔边响起，何勇觉得他的一世英名算是在今天毁了个干净。

避开张成的视线，何勇尽量压抑住澎湃的情绪，而耳尖染上的一抹粉红，却表明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眼看着张成依旧将双手抵在沙发上，没有丝毫让开的迹象，何勇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推开对方的肩膀，语气还夹杂了点气急败坏。

“起开起开，看你的鸡汤去！”

等了半天，爱的亲亲没等到，反倒还落了面子，这任谁的心情都不会愉快到哪里去。

然而，被推了一把的张成并没有让开身子，他望着眼前之人的侧脸，就好像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那般，突然用手托住了对方的后脑勺。

下一秒，何勇就感受到一抹温热搭上了自己的双唇，随之而来的，是一枚温和而又绵长的吻。

不同于法式舌吻那般的热烈与浪漫，张成的这一吻克制而又含蓄，就好像是历尽千帆，跨过重重阻碍过后，唯留下的那抹温柔，而在温柔之下，则是那份坦诚而又真挚的爱意。

成年人的恋爱向来是直白的，更何况是他们两个年岁加起来近百的人，前半生的阅历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天时地利人和的爱情有多可贵，所以在眷恋这份温柔的同时，何勇也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在了张成的手上。

既然对方敢于迈出这第一步，那他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退缩的理由。

突如其来的回应让张成一愣，从天而降的惊喜几乎冲破了他最后的防线，但就算如此，他依旧不忘护住何勇身上的伤口。

微风透过缝隙吹起了窗帘的一角，厨房内煲煮的鸡汤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和煦的阳光洒进客厅，落在两人身上，凝结出一层柔和的光辉。

没有千回百转，没有轰轰烈烈，相似而又不同的两道灵魂在这寻常的午后终于找到了共鸣，两份埋藏许久的情感自心底迸发。

他们相互试探，相互碰撞，但也相互磨合，相互交融。

但下一秒，急促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酝酿好了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张成猛然松开手，两人狼狈不堪地在同一时间拉开了距离，桌面上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望着那屏幕上清晰显示着的江枫二字，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善。

抄起手机，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张成黑着脸按下了接听。

责任比天大，在特殊情况面前，情情爱爱什么的都得暂时靠边站。

所以看着那就算满脸歉疚但依然拿起外套匆匆跑出家门的张成，何勇能给出的，也就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摸了摸自己那滚烫而又通红的耳朵，他站起身子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虽说革命尚未成功，但同志们好歹也是跨出了崭新的一步，值得表扬。

来日方长，他们的时间多着呢，所以不着急。

心中有些惋惜的何勇自我安慰了一番，不过他依旧在推开厨房大门的那刻陷入了沉思。

望着那依旧在锅中咕咚咕咚翻滚个不停的鸡汤，什么都经历过的何警官突然有些惊慌。

谁能告诉他，鸡汤要煲多久来着？